寒冬之夜，武當山上依舊是那樣冷颼颼的寒風，只不過這般的天氣對習武多年的人來說一點也沒有影響。

俞岱巖剛和眾人吃過年夜飯後，便一個人悄悄地走到後殿門外的涼亭裏獨坐，手邊一壺溫熱的酒，暖了手亦熱了嘴角卻怎麽也暖不到心裏。

“三哥，你怎麽一個人偷跑出來了？”身後不遠處傳來莫聲谷的叫聲。

“沒什麽，只是覺得有點悶而已。”俞岱巖頭也不轉地回道。

“借酒澆愁愁更愁，三哥這又是何苦？”張松溪跟著過來，後面還有殷梨亭和俞蓮舟兩人。

“已經好幾個月了，她一點消息都沒有，叫我怎麽能不擔心？”俞岱巖一想到竟然那麽多人都找不到一個弱女子，便覺得心中千愁萬緒，一會兒擔心她出了什麽事，一會兒又安慰自己她是那麽聰明的小丫頭，連自己都能讓她瞞住那麽多年，肯定不會有事才對。

“三哥就算再憂心明月的安危，也不該這麽折騰自己的身子，你的身體極不容易才大好，如今正當該好好重拾昔日武藝的時候，你不是說了等你武功恢覆便要下山去尋她的？你總不想因為貪杯誤事吧？”殷梨亭勸道。

“是啊，而且我現在已經可以下山去啦，我也會努力替三哥把人找到的。”莫聲谷連忙點頭附和道。

“這幾個月我走訪各地時，未曾聽說有什麽特別的事發生，只除了紀姑娘失蹤，滅絕師太命派中弟子們下山尋找她的下落，也許明月本不算江湖中人，所以和武林人士沒有接觸，倘若要一一尋訪各地的一般人家，確實需要些時間，除非明月自己願意回來。”張松溪亦說道。

“恐怕她是真不願意回來了，不然為什麽我明明告訴她在山下鎮子住著便好，她卻寧可走得遠遠的，還連點消息都不肯捎回。”俞岱巖又喝了一口酒後，落寞地道。

“也許是她以為…三哥那時會叫她走是因為討厭她？貝姑娘說女孩子就是心思多，咱們認為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她們也能拐彎抹角地糾結好久。”殷梨亭小心翼翼地說道。

“有可能嗎？若說她以為我討厭她還比較可信，三哥對她那麽好，又怎麽會讓她那麽想呢？”莫聲谷撓了撓頭，想不透地問道。

“那自然是因為身份不同，想法也就有所差異，三弟向來由著她行事，她也總以為不論做什麽事，三弟都必然不會苛責於她，哪知有一日三弟竟會突然沒預警地就叫她下山，她能不難過嗎？而你平日和她吵鬧慣了，她當然不會覺得你對她說那種話有什麽意義。”俞蓮舟解釋道。

“我曾向她說過，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開口讓她離開的，偏偏最後還是我毀了對她的承諾，她的心只怕早就被我傷透了。”俞岱巖自責道。

“唉～不管怎麽說，只要沒有找到人或得到她的消息之前，三哥都不該放棄希望，明月不像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見易思遷的姑娘，或許只是不敢或甚至不知道怎麽回來面對你罷了。”張松溪再次安慰道。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親自到她面前跟她說清楚，還要帶她回來到師父面前完成我和她的婚事。”俞岱巖在說著話的同時，眼底散發出耀眼光芒。

深夜時分，眾人漸次散去，俞岱巖也回到院子裏，一踏進院內就習慣性地往華寧昔日住的小房間走去，屋裏擺設依舊，只是原來那股香氣早已經飄散四溢，不留下一點痕跡。

寂靜無聲的空間裏突然傳出一聲低微的嘆氣聲，那是俞岱巖手握著未完成的荷包呆望之時，忍不住溢出的喟嘆，他知道這不該是他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所為之事，然而華寧一日沒有消息，他便一日不能安寢，忽又想起華寧一上山沒多久就養得圓潤白胖，看著好像挺壯實的，可是他卻明白華寧有多麽畏冷，這樣寒冷的天氣，也不曉得她有沒有把自己照顧好，去年此時不過是一小盆冰水就使她臥床數日，如今到了外地，她真的能過得比較好嗎？俞岱巖隨意一想後又一陣憂慮浮上心頭。

自陸家院子外可以看到一盞忽明忽暗的燭光映在窗子上，再往裏面看去，無事可做的華寧正趴在棉被上發呆想事情。

“俞岱巖的傷在我離開前就沒什麽大礙了，剩下的事想來張真人也能解決，就是恢覆武功也不過早晚的事，現在好像還不到張翠山那家子人回來的時，表示接下來的幾年還是很平靜，唔…算了，管它好不好，反正跟我也沒什麽直接關系，只是可憐將來那周芷若和小昭那幾個小姑娘要讓一個沒能力又沒擔當的張無忌吹皺一池春水，結果人家卻跟一個蒙古郡主逍遙去了，也不曉得那對夫婦在冰火島近十年都教他些什麽？看著好像對誰都好，其實才是最殘忍的折磨，像他們這樣的人別說我沒能力救啦，就算有能力救，我也不想救，何況殷素素還是差點害死俞岱巖的兇手，光想到這點就覺得生氣！”華寧邊想著邊自言自語著。

雖然一直想著不去在意，但華寧一想到那個令她反感的殷素素只因為做了張翠山的妻子，眾人就不再追究她的錯事，再想想當初自己在紫霄殿上讓宋遠橋他們別去少林寺時，張翠山那個混蛋說的那些自以為冠冕堂皇卻不顧武當安危的混賬話，說什麽兄弟道義？美色當前之時，張翠山壓根兒就忘了再去計較他的三哥是被誰所害，他不想想即便不是殷素素親手所為卻也是不能免除她是天鷹教的人這件事，更何況之後張無忌所為種種，又有多少是真心替武當設想的？

華寧在陸家渡過下山後的第一個新年，陸老爹還很貼心地給華寧一個豐厚的紅包，讓華寧笑瞇瞇地樂了好幾日，連原先的煩悶也暫時淡忘不少。

二月初的某天一大早，華寧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悶痛和溫熱感從下半身傳來，前世時，身子健壯的她在月信來的時候也沒少讓它折磨，又曾聽同性朋友說過各自的經歷，才知道這種事是會因人而異的，但是她沒想到這個身體這麽虛弱，明明平日都挺好的，卻在這種時候居然會痛到讓人想抓狂。

“寧丫頭，妳醒了沒？”陸大娘見華寧今天起得遲，就來到她房門前喊道。

“大娘，我不舒服，能不能拜托妳幫個忙？”華寧此時已經疼得起不了身。

“唉呀，妳怎麽臉色這麽難看？”陸大娘聽到華寧有些微弱的聲音，趕忙走進來瞧瞧。

“大娘…，我好疼呀。”華寧哭喪著臉說道。

“難道是那個來了？別怕，小丫頭要長成大姑娘了，這可是喜事呢，等大娘一會兒啊，我去替妳準備些東西。”陸大娘畢竟是養過女兒的，一看就知道什麽情況，輕輕拍了拍華寧的背後，就起身出去準備華寧要用的東西。

沒多久，陸大娘回來了，手上還拿著幾塊布條，一進門就遞給華寧，道：“姑娘家剛來月信時都是這樣的，妳先換一身衣裙，我去替妳煮些紅豆粥，吃過後會比較舒服。”

“多謝大娘。”華寧沒跟陸大娘矯情，伸手接過布條後，才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

華寧來這裏好些年，一直最擔心的就是這種時候，古代的條件不如現代，雖然有些東西已經盡量做到最好的，可是這種貼身的物品總不能令她真正放心，去年開始克難地做了不少衛生帶，想著做不了別的就只能勤快點換洗了，幸好凡事有陸老爹和陸大娘幫襯著，她也不必要非出門不可，這種時候才能認命地窩在房裏休息。

沒多久，陸大娘就端了一碗甜膩膩的紅豆粥進來，見華寧已經換好衣服，整個人卷在床邊，她小心地走過來看一眼華寧的臉色。

“先把粥趁熱喝了，雖然說女人家月信來時都會極難受的，不過我看妳這樣子不像是尋常的疼痛，只怕得好好調養一陣子，否則要是落個不好生養的身子，嫁了人後可就真要活受罪了。”

“大娘，我還不一定能嫁得出去呢，您擔心得太早啦。”華寧先是吹一吹碗裏的粥，才心虛地回道。

“這姻緣的事哪有一定的？寧丫頭，妳坦白告訴大娘，妳對莊家那小子的印象如何？”陸大娘趁機問道。

“還不錯，很勤勞的人，而且看他對你們兩老也挺好，上回又見他在村頭幫胡爺爺做事，似乎是個很懂得敬老的人。”華寧想了想後說道。

“那妳是喜歡他了？”陸大娘又問道。

“大娘，您說什麽呢？我是覺得他很好，可惜我們並不適合。”華寧楞了一下，立刻就笑著搖頭說道。

“妳家裏人是不是替妳訂過親事了？”陸大娘見華寧如此篤定的樣子，道出心中的疑惑。

“怎麽可能？我八歲時，父母就過世，後來跟著救下我的人住了幾年就離開了，又有誰會為我作這種主？”華寧按下心中的一絲惆然，向陸大娘說道。

“可憐的丫頭，那妳將來打算怎麽辦？難不成真要一個人過一輩子？”陸大娘聽了，憐惜地摸摸華寧的頭。

華寧低下頭，默然不語，很多事她不好跟陸家兩老解釋清楚，連她的未來該如何走，她自己也是感到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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